第四十五章 背骂名的董其昌(二) (第2/2页)
董其昌在艺术成就上无可争议,其行为上的争议也为他的人生增添了复杂性。
他的《杜甫醉歌行卷》行草长卷,书杜甫《饮中八仙歌》,用笔如“清风拂柳”,字形大小错落,墨色从润到枯自然过渡,章法疏可走马,体现“淡”美极致。
《倪宽赞卷》小楷精品,取法褚遂良而更显空灵,字距宽绰如“星汉稀疏”,笔尖触纸轻盈似不着力,却内含筋骨。
《昼锦堂图并书记》书画合璧之作,青绿山水配以行书《昼锦堂记》,书法与画中山石皴法同构,实践“书画同源”理论。
“正统”与“柔媚”之辩:
清代康熙、乾隆帝极力推崇,其书风成为馆阁体渊源。
康有为却批评“董书如休粮道士,神气寒俭”。
近代吴湖帆赞其“墨法之妙,三百年无此君”。
傅山则痛斥“巧媚轻滑,如婢作夫人”。
董其昌代笔现象严重,学生吴易、赵左常代书,致传世作品良莠不齐。如《行书东方朔答客难卷》(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)被考定为晚年亲笔,而某些款识“玄宰”的条幅多系伪托。
20世纪西方学者(如高居翰)将其视为“东方现代性”的先驱,认为其“形式自律”探索与塞尚有精神共鸣。
“清初四王”王时敏、王鉴等承其南宗理论,将文人画推向新高峰。
其书风随黄檗宗传入日本,影响江户时代“唐样书法”,池大雅、良宽等皆受启发。
水墨实验艺术家徐冰,从其“临古观”中汲取解构传统的灵感。
1636崇祯九年,董其昌在松江寓所辞世,享年八十二岁。这一年皇太极已经在沈阳称帝建立清朝,满洲入侵明朝,农民起义风起云涌,明朝内忧外患。
董其昌的艺术人生,是晚明文人精神的双面镜——一面映照出“超然物外”的禅意理想;另一面折射出世族权力的阴影。
他的笔墨在淡雅中藏着机锋,在摹古里写着叛逆,恰似一池春水,表面平静无波,深处暗流涌动。
四百年过去,那些关于“正统”与“变革”、“人格”与“艺格”的争论,依然在他的字里行间回响。